“就是那三个女的吗?”
赌场的大厅中,依旧还是刘仔细一直坐着的那张百家乐的桌子——不过自从他和阿杰的对赌完毕了之后,这张桌子却没有再开。
尽管新的庄家已经接替了上一任,可却神情紧张地站在了这里——他甚至用抹布在擦拭着给赌客送去用的卡条……
这邪门的家伙不走开,谁敢开赌啊?
此时,听着刘子星冷不丁的说话,侯陈钰寒一怔,然后飞快地从那几个富豪太太哪儿扫了一眼——这几位也没有做开,只是站在了另外一张桌子旁,是不是地朝她这儿看来。
看情况,好像是打算过来询问,但又有所顾忌一样。她们大概是猜不出来自己和旁边这个狂赢了赌厅一大笔钱的人是什么关系。
“嗯。”侯陈钰寒飞快地点了点头。
反正这张百家乐的桌子,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她也不怕别人听到她说话,“我是被她们来来这个地方的,我原本以为就是一家普通的休闲会所……所以。”
“你结婚了。”刘子星冷不丁地道。
侯陈钰寒一怔,本想问他怎么知道,但看对方盯着自己带着戒指的手指,便点了点头……然后连忙着急地道:“我……我不是那种人。我、我真得不是来这里玩、玩男人……”
刘子星摇摇头,“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等会拿到了钱之后,你跟着我出去,然后我们各走各的。但是你说了不要钱,那我就不会给的。”
侯陈钰寒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侯陈钰寒不知道应该和这个男人说些什么,感觉异常的尴尬,并且一直置身在这种环境之中,更有不安——可她却又不敢轻易地走开。
她取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手机早就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所说充电器还带着,可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儿充电好。
“你……你运气真好。”侯陈钰寒还是太害怕了一些,她生怕被那几个富豪太太看出来她和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直接走上来。
更加害怕一旦这几个富豪太太学生上前纠缠不清,这个男人会因为怕麻烦而直接不理会,也不带自己离开——只好找些话题。
哪怕只是有一句没一句也好,至少不用看起来素不相识似的。
“运气?”刘子星听完,摇了摇头,冷笑道:“如果我说,我把未来的运气全部都用在了今天,今天过后我可能会因为倒霉直接横死在街头,你信不信?”
侯陈钰寒下意地摇了摇头……这个男人,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心动的感觉,而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的感觉。
明明已经一夜暴富,拥有了旁人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钱的人……却显得如此的可怜。
“我自己也不相信。”刘子星自嘲一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别这样悲观。”侯陈钰寒摇摇头,“你好好的,怎么会横死?”
“横死会很奇怪吗?”
刘子星淡然道:“这个世界人口数字太大,任何一点不可能的事情被放大到这种恐怖的基数上,概率都一样会被放大。别的不说吧,前些年我就看到一个新闻,说来你也可能不相信,有一对父子,刚刚从爷爷奶奶那吃饭回家,在路上,做父亲的就下车到旁边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哄孩子,孩子因为行动不方便留在了车上。没想到才几分钟的时间,那父亲走绿灯过马路的时候,还是被酒驾的司机给撞到了。结果父亲被送到了医院抢救,可那孩子却无人知道,最终活活地闷死在了车子上。你说,那闷死的孩子本来就已经不幸了,最终还是因为不幸而死,世界就没有给他过任何一点的温暖,这样的事情够悲惨了吧?不也是会发生?所以我明日如果会横死的话,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刘子星发现这个刚刚帮自己抽牌的女人,一下子就低着头,嘴唇抿紧,脸色苍白。
“没……我……”侯陈钰寒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强颜欢笑道:“只是感觉你……你说的话,没错。”
“你就是那个小孩的母亲?”刘子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侯陈钰寒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下意识道:“你、你早就知道?”
刘子星摇摇头:“我猜的,我今天猜东西都很准,你信不信?”
好像是怕侯陈钰寒并不相信一样,刘子星随手从旁边用掉但还没有收走的扑克牌取来,抽出了一张,“黑桃q。”
他翻开,就像是他说的一样,翻开来的牌子直接就显示出来了是黑桃q。
他一声声地在翻牌之前就喊一个数字,然后一次次地验证着他的正确——就像是,他早就已经知道会翻出来什么。
“这……”侯陈钰寒很难想像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直觉告诉她,对方并没有说任何的谎言,“那你……猜一下我的名字?”
“这个我猜不到。”刘子星摇摇头,“牌只有五十二张,我的运气应还足够。但是名字的组合无穷无尽,我的运气恐怕就不够。至于刚刚说猜到,只是看你的模样,心中一动罢了。对不起,我没有打算提起你的伤心事,不要介意。”
“没、没什么。”侯陈钰寒摇摇头,黯然道:“过去好久了。”
刘子星点了点头,视线看着前方赌厅的某个门,忽然道:“准备一下,等会我取了钱之后就马上跟着我离开。如果我有预感,外边已经有人在等着我。”
“你是说……赌场的人?”侯陈钰寒一惊。
“不一定。”刘子星淡然一笑:“我是个烂人。为了赌钱,家破人亡,连最亲的母亲也会和我断绝关系,赶着我离开。仇家多一些,很正常。”
“可你……”侯陈钰寒还打算说些什么。
刘子星却已经站起身来——赌场的顾问阿杰已经送着支票走到了他的面前了。
她默默地看着刘子星……既然已经说出这些话来,为何还要再次来到这个地方豪赌?
“欢迎下次光临,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阿杰从容一笑。
仿佛那输掉的钱只是极少的数目。
刘子星却默默地接过了支票,然后又有手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账户,发现另一部分的钱也已经到账,才看着阿杰,淡然道:“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赌钱了。”
阿杰瞬间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你以后不再赌了?”
这样一个他无法战胜的对手,并未让他感觉到挫败,反而激起了他想要战胜的心理。他的心境本来从出师之后就几乎完美……却因为刘子星的一句话,而不禁动摇——愤怒。
“不。”刘子星摇摇头:“我说,不再赌钱……但我还是会赌,赌别的东西。”
“赌什么?”阿杰下意识问道。
“未来。”
“未来?”
“对。”刘子星点点头,“这是我这辈子唯一可以再赌的东西。”
刘子星说完,什么话也没有再多讲,只是直接示意让侯陈钰寒跟着自己,便从阿杰的面前离开。
阿杰有种感觉,他以后或许不会在碰到这个奇怪的男人,就像是他的师傅,号称赌神的那位,在当年输了给一个连赌术也不会的人手上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这个对手一样。
他忽然想起了出师之前师傅所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这世界上没有最厉害的赌徒,但一定有最强的赌徒——那是敢和命运对赌,以生命为筹码,最后也要胜天半子的人。
“是我输了。”
这位年轻的赌术高手,悄然认输。他还没有勇气去挑战自己的命运和未来。
……
……
简易的回旋木马,跷跷板。
摇曳的,无常的榕树树影和初冬冷风。
小沙池上还安装了秋千,竹茂林和小璐就各自坐在了相邻的秋千板上。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提拉米苏切件,小小的一块仅有小璐的手掌大小。
坐下来之后,小璐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舍不得似的用叉子切开一小点儿放入口中。
好久好久,需要回味好久之后,方才愿意再用叉子切出一小点,人世间的珍馐百味,好像都已经浓缩在了这小小的提拉米苏切件上。
这恐怕是会让制作这件蛋糕的师傅感觉到最为幸福和满足的吃法了吧。
竹茂林没有去问小璐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坐在楼下楼梯上偷偷哭泣,即使看她的衣衫有些凌乱,也没有询问——小璐也没有主动说。
有些事情,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这是竹茂林才说过没多久的话:就在不久前的那家火锅店内力,他就这样和小璐说了一次。
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他就这里在这里陪着了小璐有十多分钟的时间,距离十二点零时,还有二十三分钟。
这点未来的时间,就像是这晚夜上空的多云,无法知道这些云朵下一秒的变幻。
“嗯……舍不得吃了。”小璐忽然停下了手来,把剩余的蛋糕重新装入了盒子里面,看着竹茂林,轻声道:“如果这个盒子能够停止一年的时间多好……明年,这个时候,我还能够打开。”
年轻一些的女孩心存着的,是这样荒谬而有美好的幻想。
可竹茂林不再年轻,哪怕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说点什么,他或许就能够在这女孩的心底留下比印象还要深刻一些的东西。
不是或许,而是深知,因为他拥有过爱情,知道它萌发所需要的养分来自何处。
女孩如今就在等待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深深地凝望着——就像是她正在拍摄那广告时候,那展演出来的情窦初开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