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一夜(二合一)

蔡公公给圣上添茶,低声回禀外面的事:“刚刚来回,韩国公的长孙生病了。”

“病了,什么病?”圣上有点奇怪,怎么突然生病,那孩子他看着身体不错。

蔡公公摇头:“还不知道,去的刘太医,人还没有回来,估计今晚要留在国公府里。”

圣上深思着,朝外看了一眼:“韩国公没有动静?”

“还没有。”蔡公公道,“叶医判的意思,要等韩国公动起来,我们才做应对,您别急。”

圣上颔首,但眼皮一直跳。

“瑾王一走,朕的心里不踏实。”圣上道,“你去忙你的,朕躺会儿,兴许是这几夜没有睡的缘故。”

蔡公公应是,伺候好圣上躺下来,他回自己的院子洗漱。

刚推开院子,忽然门里伸出一只手,将他拖进去,往里猛推,他踉跄着摔趴在地上,紧接着雨点似的棍棒,落在他后背上。

蔡公公都不用多问,骂道:“张案,你这狗东西,杂家做鬼都要索你的命!”

张公公病还没好透,咳嗽着让打人的退下去,他一脚踩在蔡公公头上,啐了一口痰!

“杂家进御书房、掌印的时候,你还是个倒马桶的小太监。你还妄想爬到杂家的头上,我呸!”

蔡公公怒道:“杂家爬应该的,而你吃里扒外,你就是个杂种。”

张公公又让人打了蔡公公几棍子。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吃里扒外?你弄错了吧,杂家从一开始就是太后的人,效忠自己的主子,哪里就是吃里扒外?”

蔡公公忽然想到一件事。张公公躺了好些日子了,为什么突然起来了?

居然还敢打他?

难道,难道韩国公今晚就要动手?

“想明白了?”张公公将蔡公公扯起来,扇了他两个耳光,“过了今晚,你和你的主子,都是阶下囚。”

张公公唧唧笑着。

“你还是吃里扒外,你背叛了圣上,背叛了先帝。”蔡公公道。

“那你去和先帝说吧。”张公公吩咐道,“将他捆起来,丢到夹道里去,杂家受过的罪,也叫他体会一下。”

蔡公公被堵住了嘴巴,丢进了蹿着风的夹道里。

张公公舒心了,他和蔡公公的争斗,在今晚终于分成了胜负。

他赢了。

他小跑着往宫门口去,按韩国公吩咐的,时辰应该是快要到了。

他去迎一迎。

在半道上,他和太子擦肩而过,太子走得很快,脾气很大一样,他行礼太子都没有理他,挥手让他走。

张公公没管太子,拐了一个抄手游廊,就看到了韩国公。

“国公爷!”

“你没事了?”姚文山问他。

“是的,奴婢没事了,刚才将蔡瑜丢出去了,御书房现在没有人在。”

韩国公颔首。他一出现,左右前后都有眼线上来给他行礼,回禀各宫的情况。

“皇后娘娘带着二殿下在殿中读书,再有两刻钟,皇后娘娘和二殿下就会休息了。”

“刘嫔在抚琴。”

“林贵妃在沐浴,按上个月的排序,今晚应该是她侍寝。”

圣上后宫人不多,也没有他顶喜欢的女子,所以他不翻牌子,让皇后将人排好,他固定的时间宠幸固定的人。

大家也不争,到时候等着就行了。

“那就等会儿让林贵妃再来侍寝。”韩国公道。

小内侍应是。

韩国公停在御书房门外,殿内的灯光很暗,没看到圣上的影子,但门口的侍卫告诉他,圣上在里面。

韩国公忽然停下来,心里的情绪有一些复杂。

如果他推门进去,就意味着,新的帝王即将到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去推门,视线一转,看到了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的皇后,她看着皇后,皇后也看着他,她停顿了一下,转身走了。

韩国公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在没有通禀的晚上。

“韩国公?”圣上惊醒了,看着韩国公,“你来做什么?”

“微臣听说圣上龙体欠安,所以过来看看您。”韩国公在在椅子上坐下来,打量着合衣躺着的,眼下青黑憔悴的圣上,“看您这样子,确实不怎么好。”

圣上盯着他:“朕身体很好,不用韩国公关心。这么晚了,你来朕这里,干什么?”

“来告诉您一个消息。瑾王还在青驼山没下来。”韩国公笑了起来,“圣上不知道青驼山吧?那是那一带最险峻的山。您猜猜瑾王还活着吗?”

圣上知道,他一直在揪心这件事,可等不到沈翼的消息。他只能按照沈翼离开以前叮嘱他的,一定要稳住。

“他会活着的,算命的说他长命百岁。”圣上道,“那孩子自小多福。”

韩国公笑了起来,亲自起身给圣上倒了一杯茶,当着圣上的面,在茶盅里倒了一包药,用手指搅匀了递给圣上。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脾气软没什么能力和脑子,”韩国公道,“可是兄弟三人,你的运气最好。”

“老大下落不明,老二生不如死。唯独你做了十五年的皇帝。”

“够了!”姚文山道,“你说瑾王的福气绵长我不知道,但你的福气到头了。喝吧,不是死药,只是会瘫了而已。”

说着将茶盅递过去。

圣上盯着那茶,目眦欲裂。

姚文山笑了:“别想打碎,我有很多包。这会儿是你自己喝,等会儿就是外面的人进来灌了。”

“别怕,你病重后太子登基。太后说,江山还是沈氏的,只是换个圣上而已。”

姚文山动了动手,示意圣上接过来。

圣上知道他拒绝不了,他朝门口看了一眼,殿外有他的人,可更多的人是韩国公的人。

……

太子看到了张公公和他擦肩而过,他有些慌张,怕张公公多看他几眼,赶忙挥手让他滚。

幸亏张公公也有事,绕开他去后面了。

他松了口气,快步到仁寿宫。

他在宫门口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的两个太监。

左边深看他一眼,。

“殿下,您回来了?”仁寿宫里有人看到了他,迎了出来,太子问道,“太后娘娘歇息了吗?”

嬷嬷笑着道:“没呢,正在梳头。”

“我想给她梳头。”太子问道,“嬷嬷帮我问问太后娘娘。”

嬷嬷笑着夸奖太子孝顺,就赶紧去给太后回话,过了一会儿出来喊太子进寝殿。

太子的两个小内侍跟着太子到寝殿门外,就不能进去了。

门外守着四五个人,两个内侍没动,一人一边站着。

“你是新来的?”忽然,一位小内侍看到了站在左边的瘦瘦的内侍,“你生得这么好,怎么没见过?”

“原来是医局的药童,殿下要了奴婢。”

“原来如此,你以后常来,我能带你多走动,还能认识苏大官。”小内侍道。

另外一个内侍应是,就在这时,寝殿内的太子喊道:“小蚊子,将我新得的牛角梳拿来。”

“是!”小蚊子应是,勾着腰进去。

寝殿里还有两个女官和一个嬷嬷。

嬷嬷在铺床收汤婆子,一个女官跪在地上,用香脂给太后按摩脚,另一位女官在叠衣服,手脚都很轻。

太后微微阖着眼,和太子说话:“你也长大了,做事前多想想,自己思考。”

“姚家是哀家的娘家,更是你的外家,这世上没有比外家、比舅舅更可以信任的人了。”

“孙儿知道的。”太子用牛角梳,将太后保养极好的头发梳顺。

小蚊子忽然将包着牛角梳的手帕掉在地上,手帕很轻,掉在铺床的嬷嬷脚边,她去捡,嬷嬷回头看她,正要训斥,她用帕子捂住她的嘴,一拧头……

嬷嬷倒在床上,声音依旧很轻,小蚊子将帐子放下来,将嬷嬷遮住。

小蚊子快步走到正在挂衣服的女官身后,汤婆子很重,发出轻微的声响,太后问道:“什么声?”

“是衣服掉了。”

太后没再问,继续阖着眼睛,享受梳头。

跪着按摩脚的女官回头去看,刚一回头,一方帕子落在她的眼睛上,耳边咯噔一声响,女官倒在地上。

这一切做得很快,不过走过来走过去十多步的速度。

小蚊子走到门口,冲着门外的刚刚和他说话的内侍笑了一下,将门关上了。

那小内侍奇怪:“怎么还关门?”

“他在里面干什么?”他问跟着太子来的另外一位面熟的内侍,那内侍摇头,不敢说话。

寝殿内,太后昏昏欲睡,打了哈欠道:“太子回去吧,哀家休息了。”

“是。”太子道。

太后睁眼,猛就看到她面前站着个内侍,但因为背着光她还没有看清,对方用布捂住了她的口鼻,随即敲了她的头。

太后就觉得后脑刺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叶姐姐……”太子扶住了太后,“现、现在怎么办?”

“别慌。你做得很好,我们还可以更好!”叶文初轻声道,“来,把太后扶到床上躺好。”

叶文初将床上的嬷嬷拖下来,太子将太后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叶文初给太后喂了一粒药。

太子在抖,他脱力地在床沿坐下来,这才开始,后面才是真正的可怕的。

整个宫里都是韩国公的人,如果被发现,他们都活不成。

“你、你的计划太、太冒险了。”他道。

“做什么都冒险,吃鱼也有被卡喉咙而死掉的。”叶文初低声道,“没什么可怕的!”

太子抿着唇,颤抖着:“好、好!”

就在这时,苏公公在外面道:“娘娘,您歇了吗?奴婢有话和您回禀!”

太子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和他点了点头。

门外苏公公问道:“娘娘歇下了吗?谁在里面伺候。”

内侍回道:“太子殿下在里面。”

苏公公疑惑了一下,嘀咕道:“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他正琢磨,门打开来太子站在门口,嘘了一声:“苏公公,我正给太后读书,您进来说话。”

苏公公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太后,和正背对着这里,给太后捶腿的女官。

他放心了,一脚跨进门,给太后去回事。

……

圣上端着碗,并不喝。

能拖就拖,他还在等蔡公公。

“蔡公公在夹道里,肯定冻死了。”韩国公并不着急,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手里握着的,他有整个晚上的时间。

圣上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随即他们的侍卫在外面回道:“国公爷,太后娘娘生病了,刚传了太医去。”

韩国公一愣,猛然看向圣上。

圣上心里也惊讶了一下,但面上却一派镇定:“朕不知道。你不去看看?”

“你要敢对太后如何,那今晚就是你的死期。”姚文山扇了圣上一耳光,“蠢货!”

圣上捂着脸,深吸了口气:“姚文山,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你也要有命报才行!”姚文山其实很没有耐心,姚宏生病了,他很焦虑,现在又听到太后生病。

现在他用强硬的手段,让圣上生病退位扶持太子登基,有太后在事半功倍。

所以,太后暂时不能死。

姚文山拂袖而去,边走边问侍卫:“苏大官呢?”

“在仁寿宫里。”

“为什么生病?”

“说是在梳头,梳着梳着就说晕的很,然后就倒了。”

姚文山进了仁寿宫,值守的太医正围着床在给太后诊脉,太子焦急地站在床边,脸色煞白。

“怎么回事?”姚文山喝问道,他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了的太后,“姑母?”

太医让开一些位置,姚文山背对着外面,查看太后的气息情况。

没死,呼吸是平稳的。

一刻钟后,太子大发雷霆,传太医院几位太医进宫来,侍卫挨家去拍门,动静闹得特别大。

太子又传了姚文山的口令,说太医都在宫中,让韩国公夫人将姚宏带到宫中来治病,一则照顾姚宏,一则给太后侍疾。

稍后,太子来找圣上,让圣上去仁寿宫。

陆先生疑惑,问太子:“为什么去仁寿宫?不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只说让您押着……护送我父皇去仁寿宫。”太子说着话,都不敢看圣上,圣上将手里的茶盅砸太子身上,“孽障。”

陆先生让侍卫护送圣上去仁寿宫。

后半夜,雪又开始下了,皇后将沈弘钰扯起来:“穿好衣服,我们秀安宫偏殿等闻大夫。”

“今晚我们就住那边。”

沈弘钰喜欢那边,跟着皇后两个人,趁着夜色去了夹道……

这一夜很漫长,宫门开了两回,一次是徐院正来,徐院正又请了闻玉和另外几位大夫一起。

一回是国公夫人带着姚宏来。

众人都去了仁寿宫。

天亮、早朝。

圣上没来,蔡公公没有来,唯有张公公带着病体出现在金殿上,哑着嗓子道:“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国公爷和圣上都在侍候。”

“太后娘娘又病了?为何生病?”袁为民道,“不是病才好?”

“太医还没说法,奴婢也不大清楚。”张公公道,“这几日朝堂的事,要各位大人辛苦了。”

袁为民咄咄逼人,问道:“为何张公公您出来,蔡公公呢?”

他这话一问,满朝的百官都懂了,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蔡公公失势,又变成张公公为掌印太监了。

张公公代表着太后和韩国公,蔡公公则代表圣上。

大家懂了,这是韩国公趁着沈翼不在,控制了圣上。

“那、太子呢?”舒世文问道。

“也在仁寿宫。”张公公说完也不再多言,“杂家去做事了,各位大人请吧。”

袁为民不同意,他召集了十几位官员,冲进了内宫,去仁寿宫。

仁寿宫外不但有内侍,还有侍卫。

袁为民他们来了,就拦在侍卫前面。

“微臣等,要给太后娘娘问安。”袁为民的意思,他要见太后。

但他是真的见太后,还是确认圣上生死,不言而喻。

内卫统领姓卢,单名一个庭,他的妻子是姚文山的侄女。

圣上在内卫没有人信得过没有人用,就是因为卢庭。

“袁大人,各位大人,”卢庭拦着不让袁为民进去,“这是仁寿宫,无宣召外臣不可入内,您若不知道,下官可以告诉您。”

袁为民老当益壮,气到冲动,就推了一把卢庭:“老夫做探花的时候,你连话都不会说,现在和老夫横?”

其他人也跟一起对峙卢庭。

“各位大人莫要得寸进尺,也不要为难下官。下官没有权限,一切都是听从圣上和太后娘娘的吩咐而已。”卢庭道。

“你听是圣上还是国公爷你心里清楚?”袁为民道,“莫要拦着,我们要见圣上!”

卢庭不给进。

卢庭从昨天晚上,等到早上没见到韩国公的时候,他其实是疑惑的。

韩国公没道理不出来。

但也有可能,韩国公在休息。

直到,袁为民带着人来闹,他心存的一点疑虑就没有了。

毕竟在内宫行走,圣上有危险,韩国公和太后都不可能有危险,再说,说敢动他们?

沈翼为什么不敢杀韩国公?

难道是因为杀不了?是因为个不敢!

现在亦是。

韩国公一死,边疆大乱,他们也会立刻为韩国公报仇。

等到下午,仁寿宫中,进出的还是只有太医,太医都说在给太后治病,但韩国公和圣上,他们不知道。

“十之八九,是接着侍疾的名义,将圣上控制了。”有官员低声道。

“就看看,明天早上太子会不会出现。”

下午,袁为民等人开始轮流值班和卢庭吵架。

第二天下午,太子收拾妥当,喊了张公公:“你陪着我上朝去。”

“是!”

张公公陪着太子上朝,坐在太后先坐的位置。

太子一出现,猜测的事情就成了定局。

韩国公在内宫,以太后侍疾的名义,软禁了圣上,现在他也不出面,而遣太子代理国政,试探百官的反应。

袁为民等沈翼的“同党”闹翻了天,太子进了仁寿宫,请示了韩国公后,将袁为民等人,每个人扣了三个月的俸禄。

朝堂上,沈翼的“党羽”们不依不饶,要冲进内宫,卢庭带着人,不停和袁为民等人交涉。

一时,朝堂内外沸反盈天,乱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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