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赠刀人

荆何惜的面色忽然有些古怪,沉吟道:“这句话问的很没有必要,因为你身上的特质不需要让我来评判,也不需要让其他的外人来评判。若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最多只是感觉到你这样的特点,并且在内心加以分析,这就够了。相比之下,我现在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情。在此之前,夏侯豹究竟是怎么形容当时我们在雀鸟集发生的那场冲突的?”

夏侯莹道:“他这个人平日里不怎么爱读书,所以他的形容词并没有什么太过稀奇古怪的地方,倒是添油加醋的本事,他从来都不曾减退。所以在他的描述之中,你更偏向于一个强取豪夺,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得到了那位油茶铺茶仙子身体的小人……而他就像是一个看不过去这其中的卑劣行径,要执行正义的热血少年!只不过当时你的修为明显要在他之上,高出了他整整一个大境界,他又没有携带随身的战斗兵器,就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其实刚开始他还想找观海刀宗的其他师兄弟帮他出头的,只不过或许是后来他觉得将这样的事情带到宗门,传扬到高层那里去,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光彩。所以他只能转而求助家族,正好那段时间我刚从外面回来,于是听他诉苦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荆何惜道:“你介绍这些细节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可见对于夏侯豹的这番说辞,或许你连一半都不曾相信。只是本着你们之间有些血缘关系的缘故,你才不想亲口反驳他,对吧?”

夏侯莹认真道:“一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君子?的确很难分辨。但他是不是真的小人?我想我还是有那种在短时间内将其分析出个大概的本事。在我的眼中,你的确不像是那种卑劣之人。事情的真相也不排除你与那位茶仙子是两情相悦,而我这位表弟仅仅是见色起意,在正面交锋上不如你,就要在背地里诋毁你这种可能性。”

荆何惜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那我也觉得自己不必要做更多的解释了。”

夏侯莹笑道:“是吗?原来我也有一猜即中的能力。”

荆何惜道:“人的潜力总是要比他预期的强大那么几分。尽管在姑娘你这个年纪,能够拥有这样的修为,已经是将身体的潜能开发了相当一部分!但这一部分距离你潜能的尽头还有很远的距离,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吃惊。”

夏侯莹道:“听你说话,倒是跟这位柳老板交谈的时候一样,并不死板,相反,还感觉有些轻松。但就算是你让我拥有了这种感觉,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能毫不作为。”

荆何惜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莹道:“意思很简单。阿豹既然在离开那间油茶铺之后没多久,就凭借自己的记忆找人专门绘制了一副你的画像。可见对于当日的场景,他心中始终是耿耿于怀。我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帮理,有时候帮亲。就算事情的真相正如我刚才所说,可他这个表弟已然选择找我这个表姐诉苦,算是有求于我,我也不能遇到你这个当事人就什么也不做,放任你离去。如此一来,再见到他的时候,我也会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闻言,原本选择根柳无言一样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戏的薪火魔童口中突然发出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当荆何惜的目光略作偏移,再次看向薪火魔童之时,他赫然发现对方的眼睛已然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尽管仍有面纱遮掩,他也能轻易联想到对方强行憋笑而使得神色涨红的模样。

更或许,在这一刻,对方已经拥有了类似哭笑不得的心态。

尽管荆何惜并没有因此感到尴尬,还是在顿了顿之后,才回头看着夏侯莹,问道:“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就准备对我出手吗?”

夏侯莹几乎是不假思索道:“有些时候杀人都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而我仅仅是想与你切磋较量一番,就找了一个理由。难道你不觉得在这个方面,我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了?”

荆何惜道:“这我倒是不觉得。我只是感觉你在口才方面要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夏侯莹像是会心一笑:“那也挺不错的。”

荆何惜忍不住提醒道:“但你不要忘了,我们毕竟是客人。客随主便,在主人家还没有发话的时候,我们就贸然将做客的地方变成战场,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夏侯莹道:“这个你就不需要担心了。在我的印象之中,柳老板一向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并且我与他刚刚进行的会谈与交易之中,也有一条明确提到,在这三个月之内,他不能干预我的任何行动,并且要尽可能地提供支持。眼下正好在这样的期限之内,所以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她的这番话音刚刚落下。

原本看见柳不平倒在地上也没有任何表示的柳无言,突然有了颔首回应的动作。

可见她所言非虚。

荆何惜迟疑了片刻,继而道:“然而一场交易总是要双方达成共识才能够宣告完成的。在你享受便利的同时,自然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或者筹码。”

夏侯莹大方地点了点头,朗声道:“话虽如此,但我这个人素来不想听到代价这样的词语。你不如直接问,我所给出的筹码究竟是什么?”

荆何惜顺势而为,道:“这跟我预想的也差不多。毕竟越是明白利益取舍的人,越是要避免付出代价,直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浮出水面……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些什么,可你的面具很特别,特别到不像是用来隐藏自己的容貌,倒像是用来遮掩自己的野心。所以我很好奇,你用来与柳老板完成交易的筹码究竟是什么?”

夏侯莹笑道:“若你能够赢过我,我自然会选择告诉你,而不会藏着掖着,在你面前故作神秘之态。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反悔,就当做是某种原则吧。”

荆何惜道:“原则这种东西是可以更改的。不管怎么说,你我都只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我很难快速相信你。”

夏侯莹仍是一笑,只是笑声之中突然多了明显的讽刺意味:“你说你很难快速相信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却又无法将这样的道理用在所有人的身上,不觉得容易给人留下把柄吗?”

荆何惜道:“此话何意?”

夏侯莹道:“芳草仙姑的徒弟,我刚好认识,那位蓬头垢面,一副流民乞丐打扮的姑娘,我同样也认识。若这两人的身份以及身影刚好重叠在一起,而我又刚好遇见过她,之后她再以同样的方式与你碰面,在短时间内取得了你的信任,你要怎么解释呢?”

“你是说……你认识夏彩衣?”

出乎夏侯莹的预料,荆何惜并未因此大惊失色,甚至连脑海中一瞬间的空白也没有展现出来。

他的反应虽然说不上多么平静,但也绝对算不上多么激烈,就像是遇到了一件足以令他感到惊讶,却又不足以影响他全盘计划的事情,对应的言行不至于产生更多的紊乱,仍旧遵循着自己原本的性情。

如此一来,反倒是夏侯莹疑惑道:“为何你不感到惊讶?”

荆何惜道:“这个说法不太准确,事实上,我已经感受到了惊讶,只是不太符合你的预期罢了。”

夏侯莹周身突然有一股青色气浪涌动,而她的声音也是变得比之前急切许多:“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与她是联合起来算计你的可能?若没有她,你不会刚好在那个节骨眼遇到剑影会的死士,也不会有机会对那种死士施展搜魂术,更不会有机会凭借那些琐碎的记忆片段得知端阳城还有无奇阁这样一个地方……若没有这一系列的限定条件,你我此刻应该也没有碰面……这些你都不惊讶吗?”

荆何惜突然冷笑道:“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的身上有一种东西,类似灵感器的存在。虽然这东西不同于真正的灵感器,你也的确是代表夏侯家来到无奇阁的,而非代表剑影会,但我还是不得不将你与之前在城南小道上刺杀我的那名死士联系到一起。同样还有一个线索,我无法忽略,那便是藏在你袖间的这把匕首刀锋,与死在那片密林的十几人身上的刀伤高度吻合。比起夏彩衣应该给我的解释,我更希望你给我一份详细的说明。当然,不是从凶手的角度,而是从赠刀人的角度。”

“剑影会死士?还有赠刀人?慢着……他们这会儿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同一时刻,刚才还在强行憋笑的薪火魔童突然就感觉自己的智慧以及大脑容量都有些不够用了。

他此番从东阳城回到端阳城,原本就有些突然,只记得风先生要他找到身上藏着魔兵锁魂的人,并且追随左右,至于其他江湖纷争,他可以不管的就尽量不管,可以不打探的了就尽量不打探。

如此一来,麻烦自然会少去许多。

可恰恰也是因为这样,他感觉自己现在有些云里雾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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