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奖励

并非星月齐动,琴瑟和鸣,才能算是良辰美景。

当一个人的内心足够平静,周围的环境又足够安静,这样的静谧氛围无疑恰到好处,如同一个天然的结界,笼罩着一个人工开辟的广场,就算这个广场本身到处是坑洼,放眼望去,还能看到各处的废墟所在,置身于此的人也不会感到莫名心慌。

所以,良辰美景并不一定是要靠上天赐予的,也可以靠自己找寻或者等待而来。

即便荆何惜在很多事情上都属于一种例外,但在这个方面,他却并不想成为例外。

就算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期待着良辰美景的到来。

不过此刻,他还是难以抗拒地沉默了。

倒不是夏彩衣的言语如同刀剑一般,刺中了他的要害,可怎么说也是旁敲侧击,触及到了他的软肋。

要害与软肋之间的区别,或许就如同刀客与剑客之间的分歧,看似符合万般大道,殊途同归的道理,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也仅有细微之处的差别,可当这两个地方真正被外人与外力触动,自身所体验到的感觉定然是不一样的。

他也正是因为体验到这两种感觉的差别,所以才会沉默。

好在他的沉默并不同于从不开口的提线木偶,当夏彩衣的目光试图将他看得更加仔细,理解更加透彻的时候,她也自然而然地发现,他的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或许这样的形容还有些抽象,但若将他的思考看作是一种智慧,或者一种本能的驱使,再抽象的东西也会变得逐渐具象化。

所以她忽然笑了笑,对着他说道:“在我小的时候,我师父告诉过我一段话。一个习惯性沉默的人,并不代表他真的无趣,相反,一个习惯性露出笑容的人,并不代表他真的有趣。至于身边的人究竟是无趣还是有趣?并不能单纯地靠肉眼去分辨,还要用你的灵魂感知,或者那玄而又玄的心眼。”

半晌后,荆何惜缓缓道:“其实你师父告诉给你的这句话并没有错,甚至可以作为一种道理延续下去。等你的修为与资历足以担当传道授业解惑这样的重任之时,也可以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你的徒儿……如此,这也算是一种不同于功法与术法的传承。”

夏彩衣道:“不瞒你说,那一天我还真的设想过。但当我设想的次数足够多了,便愈发觉得那一天距离现在的我很是遥远。可人又总是更容易对近在咫尺的东西感兴趣,那些畅想的时候觉得充满趣味的东西,只要稍微隔着些许屏障,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原本的性质。其中缘由同样不能单纯地用一两个词语来进行定义或者解释,所以我也只能笼统地将它归结为善变的过程。”

荆何惜深吸了一口气,道:“也许你是对的。这样的方式不会打扰到其他人,也不会影响到你自己,很不错。”

夏彩衣诧异道:“我以为你要对我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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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意见相左的话,想不到你也能在这方面赞同我!”

荆何惜道:“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可若道法相同,足以为谋,又何必故意在一些小事上意见相左呢?”

夏彩衣更是震惊:“以你的心性,居然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转变想法,开始哄我了?我记得之前你明明白白地说过,你长这么大,还没有认真地哄过一个女孩子。莫非我便属于这样的例外?又或者说你觉得我跟其他的女孩子根本就不一样?”

荆何惜道:“我没有想那么多。”

夏彩衣道:“那你就把你刚才所想的部分告诉给我就行了,当做是我没有揭你伤疤的奖励,如何?”

荆何惜忍不住摇了摇头,虽然他的内心并没有因此生气,也没有因此产生明显的情绪波动,但接着他还是沉声道:“这样的事情也需要一种奖励吗?”

夏彩衣道:“原本是不需要的,但你既然是个怪人,我自然不能用一般的条条框框去束缚你,更不能用一般人的性格去揣测你。刚才我不问你右手的伤是如何形成的,也算是进退有度,明白事理,没有因为那一小部分好奇心就对你做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事情。虽然你的嘴上并没有因此多说些什么,反倒是因此沉默了一段时间,但我现在就在你的旁边,自然可以感受到你的内心是对我充斥着些许感激的!纵然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对我心存感激?但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介意顺水推舟。”

对于夏彩衣的猜测,荆何惜不置可否,犹豫片刻后,他一边注意马车行进的方向与路线,一边尽量平静道:“与其说是顺水推舟,倒不如说是坐地起价。”

夏彩衣笑道:“你如果硬要用坐地起价这样的词语,我也不会拒绝。反正你并没有因此真的生我的气,何乐而不为呢?”

她的话音刚落,荆何惜的嘴角便突然罕见地掀起了一丝弧度,虽然说不清是温和的笑,还是冷冽的笑,但总归是与笑容产生了些许联系,以至于与他认识到现在,还是初次见他露出这样表情的夏彩衣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在其中流露出的不是惊吓,而是接近惊喜的情绪!

她就像是发现了一座人迹罕至的宝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其他人分享。

然而此刻郑盘与那名九命族的少年与他们分别的时间已然超过了一炷香,对于毫无仙道修为的普通人或者寻常武夫来说,这样的时间跨度或许不足以拉开令人惊叹的距离。

但对于经验老道,修为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神秘高手来说,跨过几个山头都是常有的事。

显然,在夏彩衣的印象之中,郑盘就是这样一个神秘高手。

所有当她逐渐冷静下来,自然也不会考虑郑盘与那名刀疤少年再度回到这里的可能性,只是清了清嗓子,用着堪比凤鸣的声音说道:“我突然有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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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以前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钻研琴棋书画了。倘若我在这些事情上稍微用点心,费点功夫,即便没有做到样样精通,可只要能够保证一技之长,兴许此刻我还能发现更多有趣的东西。”

荆何惜不禁问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现在不也很年轻吗?倘若你真的想要学琴棋书画,趁现在找个名师指点也是来得及的。”

夏彩衣道:“临时抱佛脚通常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而且你这个人笑的时候实在屈指可数!如果在你下一次笑之前,我还没有学会画画,将你那时的音容笑貌铭刻下来,不得不说,是另外一种遗憾。”

荆何惜愣了愣,接着道:“原来你也挺会逗人开心的。”

夏彩衣有些得意地笑道:“你都这么说了,那你怎么不多笑几下呢?如果你实在不想把你之前的想法告诉给我,只要你愿意对我多笑几下,我也可以把它当做是一种奖励,沿途不会再打扰你。甚至我可以保证在我将手里的乐器打磨好之后,会主动吹一段曲子给你听。虽然我不能夸下海口,说自己推出的曲子堪比当世名家,能够让你联想到高山流水之类的风雅场景,但令人回想起故乡多半还是做得到的。”

荆何惜的脸色微变,连忙道:“那就不必了。我是楚人,可楚国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灭亡了!若不是通过师父的言传身教,加上一些古籍的记载,我对于整个大楚的印象怕也只有寥寥几字而已。”

夏彩衣道:“你说的这些,跟我刚才说的有冲突吗?”

荆何惜道:“冲突倒算不上,只是感觉有些不合适。既然我本身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你又何必要让我触景伤情呢?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就不存在,通过其他人的口中也是可以窥探到些许面貌的。但既然它存在于过去,那就更应该与过去的景象作为匹配!一曲佳音,偏要回味故国,思念故人,聊表心意自然足够,可对于人的前进,并没有太过直接的帮助。然而人终究是要学会向前看的,就如同我从老郑手里接过的这辆马车,从它重新行驶起的那一刻,就没有贸然于中途停下的道理,除非……”

夏彩衣眨了眨眼,好奇道:“除非什么?”

荆何惜道:“除非你愿意听我的话,让我把对你的奖励换成另外一种东西。”

夏彩衣又问道:“什么东西?”

荆何惜道:“穿在你身上的衣裳。”

夏彩衣讷讷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这样一副打扮跟你去飞仙楼,会被里面的人当成乞丐给赶出来吗?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觉得我这样的妆容会影响你的身价。”

荆何惜道:“不管我的内心有着怎样的宏愿,我现在都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江湖刀客,这样的身份又能值多少的身价?”

他这番话固然不算是直接的解释,但夏彩衣并非真正愚笨之人,自然可以理解其中的弦外之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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