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共情

若只是寻常聚气成刃的手段,荆何惜自然也会。

并且他有自信,将气旋变作刀刃的形态之后不会瞬间土崩瓦解,反而可以持续两三个时辰之久。

如果他用的不是武道真气或者真元,而是新仙道的法力,那么这个时间范围还可以成倍增加!

可关键在于,此刻在他观测视野当中,施展聚气成刃手段的人,至少也有星魂后期以上的仙道修为!

纵然是一个没有任何奥妙可言的粗浅武功招式,在武道宗师的手中也有可能破尽天下万千武学!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道理,甚至直接地有些粗暴。

但只要稍微研究过武道的人,都不会反驳这个道理。

同样,本就与粗浅二字没有什么关系的聚气成刃,在武道宗师的手中,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展现出的光芒,只会更加强大璀璨!

如果在这个基础条件上,还要加上一个仙道高手的名称,那便是如虎添翼。

此时此刻,这便是荆何惜心中最直观的感受。

更加吸引他注意的是,这些施展聚气成刃,将之延伸为覆盖方圆百里的光幕结界,并且几乎同时满足武道宗师以及仙道高手名称的人,赫然也来自风雨楼。

仿佛这场战斗还没打响,代表大离王朝一方的风雨楼就已经占尽优势!

哗啦。

接踵而至的是浪潮滚动的声音。

一条长宽正常,并不算多么惊人的护城河自然不足以引发什么滔天巨浪。

但今日有天象相助,狂风暴雨仿佛没有片刻停歇。

在法力的牵引之下,化河为海,卷气为潮,似乎也成了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那些修为不够,只在数量上占优的普通军士亦逐渐从一开始的惊讶转为了接受,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抱有欣赏的态度,产生看戏的目光,就像是他们接受命令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助阵充数,并没有必要真的舞刀动枪,与那些所谓的逆贼展开殊死搏斗,只需要在城外拿着兵器,保持站立的姿势,默默等着时间的推移,然后跟着沈忆情以及风雨楼的门人处理逆贼的尸体就行了。

……

反常的现象中,自然也有反常的人。

任凭浪潮如何卷动,风雨如何狂暴,都有人能够在破涛汹涌的江河湖海上如履平地,踏过已经出现了层层裂缝的虚空!

耀眼的光幕结界之中,九人并肩而行,虽然穿的衣服颜色并不一样,但却有另外一个共同的特征,那便是都手持着长有鱼鳞印记的短剑,以及带着足以遮风挡雨的黑色斗笠。

在斗笠的遮掩之下,这些风雨楼门人的真实面目自然看不清楚,即便过程之中,荆何惜想要用魂力去感知,最后都只能叹息一声,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些斗笠,就跟这道光幕结界本身一样,绝非凡物。

而他们之中最弱的一人,修为竟也在荆何惜之上,可谓是在刚开始就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若要跨越这道屏障,并非完全不可能,但荆何惜势必要动用他的刀。

偏偏灵绮事先已经提醒过,这里的每一个画面代表的都是未来的场景,以一个过去人的身份,荆何惜无法改变这里的情况,只能成为一个观看的过客,或者说是行客。

他还牢记着这一点。

所以踌躇片刻之后,他索性离开了城门的位置,也不再注意这九名风雨楼精英的动向,而是根据之前自己对那道疑似沈忆情的身影的定位,火速赶往武观城中,在各个小道上穿行。

……

一炷香的时间后,荆何惜出现在了一道毗邻两条古巷的院落。

若从天上往下看,这无疑是一个接近正方形的院子。

讽刺的是,住在这里的人,以及来到这里的人,并不是那么方正。

既各为其主,也各有算计。

单纯的好坏,已经不足以描述他们。

而更深层次的复杂,荆何惜暂时也没有心思探寻。

既然只能看,不能改变,他便索性拿出最好的姿态,从院子里的厨房取出了一个板凳,随后坐在板凳之上,看着这些即将展开厮杀的人,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悲是喜,就连与这里的风雨以及波澜相融,似乎也没有那么自然。

好在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一点。

因为无论是疑似沈忆情的身影,还是疑似高剑飞的身影,都没有注意到他,也无法注意到他。

“静。”

蓦然间,那道疑似沈忆情的身影口中发出了这道声音。

在这道声音落下之后,九名身法极快的风雨楼精英都点了点头,随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引发任何多余的动静,在顷刻之间,就触发了之前的习惯,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命令。

“客已至,杀意也已至,何静之有?”

尽管他们的配合已经相当默契,但端坐在内院大厅,就在用餐的中年男子还是注意到了他们,随后说了一句有些不咸不淡的话。

“想不到高将军的感知依旧这么敏锐。”

“你不是想不到,而是想到了,才故意这么说,这么做。”

“噢?何以见得?”

“因为以你风雨楼楼主的能力,要做到杀人于无形,简直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情。你却偏偏在我可以感知到的范围,对自己的属下说出这么一个字,并且还是通过口腔发声,连传音术都懒得动用,足可见你是故意的。”

……

一番交谈之后,两人的嘴角几乎同时掀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而坐在板凳之上的荆何惜,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他不止可以确定沈忆情的身份,还可以确定高剑飞的身份,其中的原因,倒也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刻意直来直去的称呼,还有两人的气势都偏向于大权在握的上位者。

只不过,一个是曾经,一个是现在。

……

滴答。

在狂风暴雨之中,一道突然被人力改变,显得有些柔和的雨声,无疑有些难得。

做出这个动作的并不是沈忆情,也不是风雨楼的其他门人,而是高剑飞。

他将几滴雨点汇聚于掌心,眼神逐渐从平静变得炙热,仿佛看见的不是什么污浊的雨水,而是最为清澈的细流。

当他的心中给了自己几分暗示,随后他将这几滴雨水一饮而尽,倒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喝水之后,自然也少不了吃饭。

就算他吃的并不是什么丰盛的正餐,可他的表情看上去也格外满足。

仿佛他给自己施加暗示的功力已经出神入化,比起许多故弄玄虚的鬼域伎俩,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只要他认为自己吃的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那么就算摆在自己面前的是粗茶淡饭,甚至是难以下咽,不知该吞下还是该丢弃的鸡肋,也能够一脸满足地将这些食物吃完。

甚至,他还会在吃完之后刻意地打一个饱嗝。

这不是什么挑衅,也不是什么轻慢,而是一种满足的传递,或者说是某种共情。

只可惜,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位风雨楼楼主,虽然以忆情二字为名,却很难做到追忆过往的感情,更不要说是什么共情了。

在来武观城,完成这一战之前,她也是滴水未尽,粒米未吃,仅仅靠着仙道的法门,来维持补充能量,也就是俗称的吞云吐雾。

既然双方补充能量的方式都不一样,共情二字又怎能轻易做到?

更不必说两人的立场还是完全对立。

一个代表正值鼎盛的大离王朝,另一个代表的却是早已经灭亡的北齐残部。

可以说从一开始,两人的条件以及筹码都极其不对等。

即便有卓御风这样罕见的人物在暗中推波助澜,这一战,沈忆情的胜算还是要远远超过高剑飞。

这一点,高剑飞本人似乎也已经明白。

但他的脸上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更有一种宛若谜团的微笑,看上去,就仿佛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发觉这个古怪的现象之后,为了尽情战斗而刻意舍弃了以往的白衣装扮,穿上一身红衣的沈忆情也不禁黛眉微蹙,那张精致到婉若玉石雕刻而成的脸颊,有着惊疑之色闪烁,配合她心中涌动起的其他思绪,最终汇集成为一句询问:“高将军在此处难道还埋藏有后手?”

“后手?我能有什么后手?而且你也不用称呼我高将军了,最好是直呼其名。毕竟北齐已经灭亡,我们这些人嘴上说着复国,可连一个贤明的君主都还没有推选出来,足见不成气候,只不过是为了心中的执念在苟延残喘罢了。偏偏沈楼主你跟那位大离皇帝一样,连苟延残喘的人都不愿意放过,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对吗?”

高剑飞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然而这话的内容怎么听都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于是沈忆情也并未即刻做出回答,而是仔细看了看他方才吃的东西。

一碟芸豆,一碟爆炒花生,再加一碗遍是金黄色泽的蛋炒饭,以及一瓶说不清是何年何月诞生的黄酒。

这已经是他餐桌上的全部。

偏偏方才他脸上流露出的满足表情,完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这自然引起了身居高位之人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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