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噩梦

当弗朗西斯科·克利斯通赶到聚会时,他才发现他已经迟到了。

这次的聚会是多戈邀请众人在拉尔罗门德俱乐部会面,那里有一间充满奢华气息的房间。墙上挂着历任王上的画像,桌子镶有各式的冗复花纹,象征冯尔赛伦家族族徽刻在圆桌中心——一本厚重的典籍,扉页上被一条绶带缠绕着,绶带上又写有漂亮的花体字“冯尔赛伦”,一把剑从绶带中竖直插下来,周边是一圈又一圈的紫荆花。而在门的正对面有一扇大窗子,旁边立着两个书架,左边是王都各个家族的分封领地及与冯尔赛伦家族的往来,即使它就那样立在那儿,却没人敢擅自打开;右边是天顶院及各大机构的学术著作,大多是古体字。

而在这种氛围下,哈卡洛斯·冯·卡玛利拉手里摇晃着酒杯,把脚荡在桌上,杯中殷红的液体荡来荡去,留下一道弧线,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享乐更重要;德罗特·西尔弗倚在椅子的半边上,用手捏着自己那覆满下额的胡子,闭目仰头,好像在思考什么;比特尔·奥菲斯在缀有金边流苏的圆桌边洗牌,旁边的鬼牌被随意的丢出来,他的技术一如既往的熟练;阿方索·卡拉曼达戴着顶棕色礼帽,正在依靠转大拇指消磨时间;多戈·冯尔赛伦此刻坐在桌子对着门的那一边,把双手交叉着架起来,他那蓬密的胡子看上去被挤压得十分难受:“弗朗西斯科·克利斯通,这是你有史以来第一次迟到。”

克利斯通装作不在意似的耸耸肩:“开心点,好歹今天哈卡洛斯没有为了他的朱丽叶迟到。”

“抱歉,你的场面话我一向反感。不是我来早了,是你太晚了。还有,她叫斐多。”哈卡洛斯把酒杯放在桌上,并把腿从沿上放下来。

“你是哈卡洛斯,又于罗密欧有什么关系呢?”克利斯通反问。

多戈扬扬手让两人安静下来:“好了好了,克利斯通,一个回头的浪子是可贵的。”

“但愿吧。”克利斯通把大衣披到椅背上:“比特尔,你知道k在哪儿吗?”

比特尔·什么也没说,把牌堆成整齐一摞,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叼出一张红桃k,鬼牌已经被洗进去了。“干得好,如果安塞提福还在,他一定会为你喝彩。”克利斯通把腿荡起来。比特尔又把牌洗了进去。

多戈笑着打趣:“那斯图尔特将军一定是最开心的。”

“三思。”比特尔又把牌背面朝上一字排开,然后推出鬼牌。

“那你呢,德罗特?作为当朝司政大臣,你想干什么?”克利斯通从衬衣口袋中掏出怀表,金饰的指针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

“听下多戈的意见。”这是一种低沉舒缓的声音,与克利斯通那略带轻快的声音形成了对比。

克利斯通不喜欢这个回答:“你只是在恩达尔手下做事,可别学他那说话还要上密码的习惯。算了,多戈,今天有什么事吗?你的信使来找我时,太匆忙了。”

“唉,克利斯通,你要收一下你总喜欢动手的坏毛病了。”阿方索把背靠在椅背上。

“啊?我以为你在自言自语,这句话你比我更需要它。”克利斯通走过去拍拍阿方索的肩,德罗特也轻笑了一声。

“你不该处死他。”多戈嘴上这么说,手已经去取身后书架上那本显眼的典籍了。

“不会吧,你居然因为这种事而迟到?”哈卡洛斯不解的问。

克利斯通摸了一下头:“以前都刚好能卡住点。今天是因为亲王来找我要哈南通的书了,和他聊了两句。”

“亲王?”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比特尔心头:“奇怪。”

“不聊这些了。所以以后别因为这种事而迟到就行了。”阿方索拉了拉帽子。

克利斯通换上笑容:“我应该说还是你了解我呢,还是说他不会喜欢别的下场?”

“这次又是为什么?”哈卡洛斯把腰靠在桌沿上。

“他不该在我签名的时候偷看我的文件。”一会儿,克利斯通又补充:“我觉得他看见了。”

“啊哈!你居然介意这种事?”哈卡洛斯表示不信。

克利斯通摇手:“也许是因为我正在气头上。”

“哼,保不齐是在写菲利克斯的撰文。”阿方索又倒了一杯。

“那典仪官那边就没有表示?”克利斯通回应:“拜伦好歹能和亲王碰一碰,又正值成礼大典,他都精明的快成精了。”

“说多了俏皮话就改不过来了。”德罗特轻声说。

多戈翻开那本书的首页:“安思莱德回来了,还带来了卡玛利拉家族的人,他甚至又找到了天顶院的老学究们。”

“我比较喜欢那个安特罗,他让我想到了当年的安塞提福。”德罗特发表自己的意见。

“不应该是那个叫泽维尔的吗?嗯?卡玛利拉家族的继承者?”克利斯通转向哈卡洛斯。

“是啊,这又怎样。卡玛利拉家族绝不会以家族声誉为筹码参与权力争斗。况且我在王都放荡太久了。”哈卡洛斯又举起了酒杯。

“是这样吗?唐璜先生很有自知之明啊。”克利斯通又问阿方索:“你觉得呢?”

“我还是有一定文学修养的。”哈卡洛斯愤愤地说。

“安思莱德。已经七年了。不知道他见到玛丽安会是什么表情。”阿方索又倒了一杯。

“太久了,所以反而无关紧要。”德罗特说。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拜伦·冯尔赛伦出事了,不然那件事刚发生,冯尔赛伦家族的旅人没人想回皇都来。”克利斯通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哈卡洛斯笑道:“不就死了个礼使吗,有什么神秘的?”

“我们要为自己考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很被动。毕竟爬到我们这个地位,安稳就已经是奢求了。”多戈又翻过一页。

“那我们该找谁呢?恩德亲王已经不打算掺和了。”克利斯通彬彬有礼地为难多戈。

多戈早有预料般的一笑:“新晋公爵,王城备军副领阿尔加利亚。”

克利斯通笑了:“高级礼使大人,让我想一个理想主义人士低头?他和他父亲恩德都不在一条船上。”

“伯爵先生,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也一定是贵族这边的。至于我们伟大的领袖亲王,他的信仰就是‘卡文迪许’这个姓氏本身。即使是恩达尔,也十分赞赏他信仰的纯粹。”德罗特替多戈回答。

克利斯通把眉狠狠皱起:“那我们的信仰是什么?”

“真是狭隘。”哈卡洛斯摇晃着酒杯,但一口都没喝,连抿都没抿一下。

比特尔把卡牌堆起来,尝试抽一张a,却抽出了张2:“同意。”

“好吧,那么如何促使他同意呢?”克利斯通右手倚住头,装出为难的样子。

比特尔从衣服的胸口口袋中抽出一张邀请函:“请看。”

那是在王都北部斯图尔特家族领土举行的聚会的邀请函,由克莱门德主持,时间在三天后。

“当然。咋们什么关系!”克利斯通说着却没有接过邀请函,而是起身走向门口:“听的开心吗?”

他伸手,门被打开了。

门外空荡荡的,“今天又是谁负责看管门口?多戈?”克利斯通是挂着笑容,然后咬着牙问的。

“达艮图今天入都时带的人。”多戈也没打算发挥仁慈之心。

“你可以问一下达艮图是否喜欢那个小子。”克利斯通把自己的衣服取下来。

“你放心。他都把他交给你了,你觉得···”多戈没有说尽话。

克利斯通笑得更开心了:“那么就这样?”

“我来吧。”阿方索压了压帽子:“说吧,活着还是死?”

“我管不了你,活着就行。”克利斯通露出了一个让哈卡洛斯也觉得渗人的笑容。阿方索出去了。

多戈笑着问:“你这样的意义在哪里?”

“我在杀掉斯伐洛克后,我就已经认识了这个位置的宝贵。我们是一步步爬起来的。”他长叹了一口气:“还记得我们和安塞提福在老将军前的誓言吗?”

“愿意以身死表忠心,愿意以心死济苍生,愿意以情死守社稷···”多戈正想说下去。

“愿意以。”哈卡洛斯开口了。

“愿死。”是比特尔。

“恪天下。”德罗特也起身了。

克利斯通笑着说:“难道不是吗?假使我们失败了,就只有残暴了。”

“我向来不喜欢把路走死。”德罗特出去了,身为司铎中少见的智者,他的确有许多事务。

比特尔也把牌收起来:“再会。”他也离开了。

哈卡洛斯扶住额:“我先走了,比特尔还得跟着我去找老将军。”

留下了克利斯通和多戈,克利斯通也不遮掩了:“阿尔加利亚绝对不是什么老实人,说吧,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

“南丁格尔、冯尔赛伦、菲利克斯···还有卡玛利拉,以及萨傲尔这几股势力又回来了,那卡文迪许和我们就绝对不能没有表示。”一会儿,多戈又补充:“甚至连达艮图和加普洛斯都入都了。”

“他们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克利斯通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嘴上客套了一下。

“为了王上。”多戈也被自己逗笑了。

克利斯通先鞠躬,再披上大衣:“那我先行离开。”

他走的时候缓缓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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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但我并不害怕。我有友人,有爱人,有亲人,有敌人。我会一步步达到终点,而且他们会活着,至于我,会让他们活着。已经太久了,久到我们现在才有干大事的决心,这何尝不是好事?我还记得王国的旗帜——一把法杖与剑相交,背后有一本书。我也许已经忘了,没人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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