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心里难免还是有点儿虚，毕竟如果严格按照合同来说，他其实已经违背了契约精神——明明有成果却瞒着金主不报这种事，听起来真的十分没品。 但是如果细细想来，把这件事上升到某一个高度的时候，他们这种举动其实是出于“正义”，也就是纠正时空混乱，让不该属于这里的人回去，让属于这里的人回归原位，这才是不会引起时空混乱的正确做法。
司若尘听到洛恩的狡辩只是冷笑了一声，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盯着对方，里面泛起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气。
“你们的发明申请专利了吗？”
他冷不丁的问。
两个洛恩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否认:“当然没有，我们是知道轻重的，以后都绝对不会用它来申请专利。”
这个仪器的面世会造成多大的轰动和混乱，会被多少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又会带来怎样不可逆的后果，他们现在无从得知，但是只要想一想，就足够让人从骨头缝里散发出冷意了。
“是吗？”
司若尘笑了笑，不带什么感情，只是退后两步拿出了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按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旁听完他们对话始末的投影陆鸣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并且由于他们实质上正身出于洛恩的实验室里，再移动也只是在实验室中移动，投影只能在司家的电视前面定格着，无法绕到司若尘身后去看一看。
对了，姜似雪！
投影陆鸣心中猛地一动，仔细算起来，在他的时空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姜似雪了，最后一面还是司若尘冷着脸说要亲手送她进监狱，女孩无助又徒劳地重复“请你相信我”。
他当时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那个时候他并不清楚姜似雪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但潜意识里就是坚信女孩不会做这样的事，极力护着她为她辩解的时候，被司若尘的人礼貌又强势地拦住了。
于是投影陆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似雪被带走，此后再无从得见。
他从大学时代就心悦、向往的女孩，因为他的犹豫和退缩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心意。后来他总算鼓足了勇气，却得知她正在追求他的表哥司若尘，在她的人生里，他还没来得及出场就黯然退出，只能默默地把她当做自己心尖永不融化的一捧新雪。
如果他能够早知道后来的事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是绝对、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触到司若尘的。
几乎是有些胆怯的，投影陆鸣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左手边，姜似雪所在的地方。
他的左手松松地插在实验室白衣的口袋里，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出了一掌细细密密的汗，又忍不住攥成了拳。
目光在触及到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之后，投影陆鸣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便再挪不开目光。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模样、状态还要更好一些，褪去了大学时期的明媚张扬，也完全没有姜家出事之后的颓败自弃。如今的姜似雪像一株生机勃勃又馥郁内秀的栀子花，柔软却坚韧，坚毅而清醒。
投影陆鸣怔怔地望着最边上的那一对璧人，看着女孩隔着虚空轻轻触摸着投影司若尘的轮廓，眼眶猛地一热，他瞬间回过了神，像掩饰着什么似的别过了眼，垂下了头。
苗叔已经动作迅速地给家里所有的佣人都放了短假，偌大的司宅除了侧厅以外没有一个人在，留下满室空落落的寂寥气息。
苗叔合上了侧厅的门，面对如此不符合他世界观价值观的场面仍然坚强地挺立住了，一双眼睛在那五个投影人的身上来回打转，甚至还左手搭右手给自己测了一个脉搏。
缓了一会儿之后，苗叔有些老花的眼睛陡然铮亮起来，在数清楚投影的人数、确定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没有“来”以后，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另一个陆鸣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成为了整个侧厅最淡定的一个人。他一边盯着司若尘的反应以便及时做出应对，还分神瞅瞅投影陆鸣的反应。
在看到后者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想看姜似雪又碍于人家小夫妻在说悄悄话不好直直地盯着看，甚至于有些失态之后，陆鸣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这么没出息啊。
陆鸣心里瞬间平衡了，他本来就对自己总是在姜似雪面前有些失态而觉得懊恼，现在看到投影陆鸣比他还差一大截，顿时神清气爽。
失意人不止他一个，勉强也算一对难兄难弟吧。陆鸣随意地想，心情终于好了不少，慢悠悠地环视着全场，把每个人的站位记在心里，琢磨着如果等会儿起了冲突该把陆淼和姜似雪塞去哪里护着。
投影司若尘垂着双眸温柔地打量着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女孩，眼底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眷念柔和，声音低低地像是怕吓到对方一样。
“其实在几个月之前，两个时空的洛恩就同时发明出了时空电话，那个时候我还和妈妈通过一次话，只不过还不能随意选择影像的投放点，否则就可以再早一些见面了。”
姜似雪抿着唇角摇摇头，不肯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口就带出哭腔，侧厅里的人这样多，她不想太过失态。
投影司若尘也不催她，同她絮絮低语，告诉她自己是如何发现自己被交换的、又是如何强行镇定下来联系洛恩的。
“……我一直很担心你没能及时察觉出来我已经不是我，怕你吃亏，又没有办法告诉你。”
男人淡淡地苦笑，“那段时间总是会被噩梦惊醒，梦到你一直在哭，问我去了哪里，我却没有办法回应你。”
姜似雪还是没忍住，眼底浮现出一层浅浅的泪光，却笑着安慰男人:“我很好，你放心，也没有吃亏，他换过来没多久，我就意识到了那不是你，接下来再没有和他亲密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