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笛子

蓝羽尘和魏子墨在宿舍收拾了一会,江涵予和聂文翰也陆续到了。江涵予一进门就一管长笛扔给魏子墨:“喏,给你!”

“谢了哦!”魏子墨右手往空中一捞,接住了笛子,接完还不忘来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然后搭着他的肩膀嘻嘻笑问:“我帅吗?”

“帅——你个大头鬼!”江涵予没好气地扒下魏子墨的兔爪子,幽幽说道,“周末不回家也就算了,还发微信指派我带笛子,你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好啦好啦,辛苦我们江大公子啦!来来来,本公子犒劳犒劳你!”魏子墨将蓝羽曦带来的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只小盒子。这是六种点心吗?他求助似的望向蓝羽尘。

蓝羽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温言道:“是相同的六份,每一份中都有几种类别的点心。”

“六份?那就是分给六个人咯?”魏子墨开始一盒一盒分发点心,“涵予一份,文翰一份,我姐一份。那另三份呢?”蓝羽尘走过来取出两份放在魏子墨书桌上,说道:“这些给你,还有一盒我们给宇轩哥送去。”

“那你的呢?”魏子墨脱口而出,然后就看见其余二人看傻子一样匪夷所思地瞪着他,他讪讪问道,“我……说错了吗?”zusu.org 茄子小说网

聂文翰提醒道:“六个人,六份!子墨,你过个周末就把自己过傻了吗?”魏子墨这才后知后觉地摸着鼻尖对蓝羽尘说:“那个,羽尘小哥哥,我们一起吃。”

“你喜欢,都给你。”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何况只是一份小小的点心呢?

魏子墨也不客气,偏头一笑,将那两盒点心放上书桌的搁板,就与蓝羽尘二人肩并肩捧着另两盒点心出了门,准备送去给江涵芷和金宇轩。

两人迎着夕阳走出门外,身后留下两道修长的身影,先是紧偎,右转时又在光影中重叠。聂文翰定定地望着已然空无一人的门口若有所思。他莫名觉得,经过一个周末,那两人之间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走在路上,魏子墨才发觉蓝羽尘手中握着他的长笛,他诧异发问,送点心而已,为何又带上笛子呢?

“你觉得宿舍可以吹笛吗?”蓝羽尘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魏子墨恍然大悟:“所以我以后可以在医务室吹笛子咯?真好,那是独立的小楼,不会影响他人。羽尘小哥哥,你想得可真周到!”他兴奋地转身面向蓝羽尘倒退着行走,眉眼弯弯,恍若绽开了一朵热烈的木槿花。

蓝羽尘看得有些恍惚,他的小朋友还是那么知足,那么纯真,只须些微的给予就能换得他灿烂的笑颜。

拐过路口,正巧看见金宇轩穿着淡色印花衬衫的背影在怡怡然前行。“宇轩哥!”蓝羽尘斯斯文文唤了一声,奈何距离过远,人家愣是没听见。“宇轩小哥哥,你也太斯文了吧!隔这么远怎么听得见?听我的!”魏子墨将双手圈在嘴边做喇叭状,扯着嗓子吼道,“金——大-夫!”

金宇轩慢条斯理转过身,双手斜插裤兜笑眯眯望着二人,待他们走近才悠悠说道:“小朋友,挺有礼貌嘛!”魏子墨撇了撇嘴道:“说了别叫我小朋友!别逼我喊你外号哦!”

蓝羽尘默默旁观,魏婴与金子轩还是见面就掐吗?只听金宇轩哈哈笑道:“花孔雀嘛,挺好的,多炫呀,欢迎多叫叫哦!”

魏子墨无语,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说:“想得美!你想听我还不叫了。喏,蓝大哥送你的点心。”

“谢了,小朋友!”

魏子墨又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是“小朋友”!不知为何,无论是蓝羽尘还是蓝羽曦喊他“小朋友”,他都很乐意接受。尤其是从蓝羽尘嘴里喊出的“小朋友”,总能把他的心儿熨得服服帖帖,怎么到金宇轩这里,他就如此别扭呢?

金宇轩毫不在意,看了看魏子墨手中另一只食盒,又看了看蓝羽尘手中的长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笑道:“你俩在这吹笛吧,我正好要去宿舍,帮你把送你姐的点心带去?”

“那就——谢谢金大夫咯!”魏子墨将食盒交到他手上,这回态度恭敬,不再翻白眼,也没有撇嘴。梦幻小说网首发 www..

金宇轩得寸进尺,凑近他道:“小朋友,要不要考虑换个称呼?比如——金大哥,或者跟羽尘一样叫声宇轩哥啊?”

魏子墨后退一步,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悠悠说道:“要不,我还是叫您花孔雀吧?”

“哈哈哈……”金宇轩站直身子,挥挥手道,“走了,好好吹笛吧。”说罢抬手抛了出一个什么小物件。魏子墨下意识接住,摊开手心一看,原来是一把钥匙。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魏子墨边上台阶边发表议论。蓝羽尘微笑颔首,并未搭话。他是在感慨,魏婴与金子轩这两人前世几乎回回见面都冷眼相对甚至大打出手,今生却以如此轻松自在的方式相处,前尘那些纷纷扰扰,恩恩怨怨,早已随着时空烟消云散。归根结底,人在浩瀚星辰中不过是沧海一粟,又何必争斗不休呢?不如多一份微笑与善意,多一些宽容与幽默,给别人一些美好,自己同样能获得欢乐……

二人进了医务室的隔间,那是一间休息室,有输液床、沙发、茶几、小书架,还有饮水设备,设施较为齐全。将门一关,就自成一隅,正好自由自在地练习吹笛。

魏子墨好久没摸过笛子了,有些生疏,对蓝羽尘说:“这位蓝二公子,可否先回避一下?或者找两团棉花塞下耳朵?”“为何?”蓝羽尘勾唇一笑,心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羁少年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魏子墨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转身去外间找了两团脱脂棉,不由分说堵上了蓝羽尘的耳朵:“笑什么笑?不许笑!”他端起笛子举至唇边,忽而又放下,取下蓝羽尘塞着的棉花叮嘱道:“不许偷听哦!”

蓝羽尘强忍笑意点了点头,抬手调整好棉花,去书架上找了本书来看。魏子墨放下心来,先复习几首基本练习曲,才掏出蓝羽尘给他的《忘羡》曲谱,开始专心练习。

起初几遍吹得磕磕绊绊,节奏忽快忽慢,曲调也间或走偏。魏子墨并不慌乱,反正某人塞着棉花,垂着眼眸,神情平和,看那样子似乎正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应该不会被这刺耳的笛声吓到。他吹得更为放松,也更为专注,渐渐沉入乐曲的意境,从每一个音符中捕捉他们从前世一路走来的足迹。

魏子墨不知道的是,在他垂眸练习的全部过程中,那个看似沉浸在阅读之中的清冷少年,其实一直在侧耳倾听。且不说那两团棉花只虚虚地塞着,即便塞得严实,以他的耳力也不会受多大影响。

此时此刻,蓝羽尘仿佛已回到当年的大梵山,他在山脚边品茶边等消息,不远处坐着他恨之入骨偏又不便惩治的江澄。十六年前,那个人悬崖边的狠狠两剑成了压垮魏婴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致使他毅然决然甩开拼尽全力抓住他的手,从此坠入深渊,再无踪影。蓝羽尘至今回忆起前世那双绝望的眼眸,依旧止不住痛彻心扉。

时隔十六年之后,他神情清冷地坐在山脚的茶亭中,看似无波无澜,实则心潮暗涌。莫家庄的种种异状,弟子们奇迹般地脱险,这一切都令他不由自主想到一个人,一个他苦苦寻觅十六年之人;山脚树林中,他用避尘剑气救下之人,蒙着面具,一身黑衣,据思追说是在莫家庄相遇之人,瞧那情形并非等闲之辈,这使他心中泛起的念头更甚。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山上仍无消息传来,他手中的茶杯越握越紧。就在他几乎按捺不住要上山查探时,耳畔忽地响起悠悠笛声。因魏婴之故,他对笛声尤为敏感,而此刻他便敏锐地捕捉到这笛声是魏婴惯用的召凶曲调。他腾地起身,飞步奔向山腰。不管那人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魏婴,他都要去现场确认。待他赶到时,笛声倏地换了旋律。当转换后的第一乐句流出时,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只属于他俩的乐曲,是他们的《忘羡》。是魏婴!没错,那就是魏婴!是他苦苦等候了十六年之人!他活着!他还活着!

那一刻,他不是清冷孤高的蓝二公子,不是沉稳持重的含光君,他只是一个曾经痛失爱人终又失而复得的凡间痴汉。他想急切呼唤,嗓子却骤然失声;他想疾步飞奔,双腿却如上了锁链;他百感交集,喜极而泣,却发觉泪水早已在十六年间流尽……他就定定地望着那道黑衣身影一步步后退,一步步靠近,直至退到他面前。他终于恢复了些气力,抬手使劲抓住那手腕,从此不会再松开。

他记得,那日魏婴吹的曲调也是如此不甚流畅,不过那并非由于旋律生疏之故,而是因为他用的是情急之下随手以宝剑削出的简易竹笛。

魏婴被攥紧手腕对上他的眼眸之时明显全身一颤,继而强撑着继续吹笛。当温宁瞪着茫然的眼睛离开时,魏婴才有暇顾及身后那道久违的白衣身影……

“蓝二公子,你偷听!”魏子墨练习的间隙偶然抬头,一眼瞥见蓝羽尘正直愣愣地望着他。说好的以棉花堵耳朵呢?说好的不偷听呢?方才那不成曲调的练习定然已被某人听得清清楚楚。他这是什么表情?被我的笛声惊到了?感觉是难以忍受的噪音?失望?失落?遗憾我失去了前世的完美演奏?……魏子墨扔了笛子,上前拽下蓝羽尘耳朵里装模作样的棉花,气哼哼地将自己丢进沙发。

好吧,魏子墨小朋友误会了,生气了,蓝二公子很是无奈。有些回忆,他尚不便提及,只能稍作解释。“别误会,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什么往事?”“那一世,你也有过如此笛声。”“如此拖沓离调,嘶哑难听?”魏子墨来了劲,他其实很担心自己的笛声令蓝羽尘失望,若前世也曾如此,那就不必过于在意了。

“不难听,很走心。首次接触,能达到如此程度实为不易,今后定会更好。”蓝羽尘拿过曲谱,为他指出方才练习过程中的问题。寥寥数语,魏子墨心服口服,亦不再计较某人明目张胆偷听的事实。

笛声再度响起,渐趋流畅。眼前这垂眸吹笛的黑衣少年与蓝羽尘记忆中的修长身影渐渐重叠,融合,连同那悠扬的笛音,一起在蓝羽尘心头流淌,盘旋,令他如醉如痴,如幻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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